见招（1）-别笑

归档

看看呗😃

大概三四章结束吧，先打个上

纯属满足自己一点趣味的一篇

荣耀等级三年不提升，更新一次能让整个联盟忙到飞起。

账号卡要练满级，新技能要吃透；武器装备都等着提升，材料掏空家底也得跟上，不够？不够就去现抢。停赛时间就那么一周多，谁进度条走得快之后比赛里优势就大，那就必须争分夺秒，跟时间赛跑。连日来各家俱乐部全体技术后勤公会成员加班加点干得热火朝天，仿佛一夕回到大跃进时代，恨不得立马放出几个大卫星，看谁先能跑步进入70级。

叶修没想到在这种时候，黄少天还有功夫来找自己PK。

“新技能还没焐热，都不用先藏着掖着点？”

“藏？有什么好藏的，“他这一问，那头吧啦吧啦回复一堆，”又不是什么秘密武器露一手就不灵了，我才不怕让你摸这个底，刚才脸黑，暴击没出来，来不来再试一次？”

“哦，算盘打得噼啪响，拿我当磨刀石给你测伤害数值呢，那我怎么着也得多领一份蓝雨数据师的工资吧。”叶修说着，一面顺手往纸上记了几个或许有用的数据。

这话黄少天就不同意了。切磋这种事难道不是相互的吗？就算磨刀那也是我磨你你也磨我，高手之间交流没谁吃亏的，眼看比赛排期蓝雨和嘉世再遇上还得有一个多月，他还真有点等不及。

“不是老叶你都没说呢，评价一下啊荣耀教科书，这幻影无形剑怎么样？“

“还行吧。”

“哪只还行，是很行，非常行！“耳机那头的人叫嚣，听得出来是真开心，有点失真的声音都掩不住兴奋，“一代版本一代神，终于轮到我们剑客当爹了好吗！“

叶修给听笑了：“你不一直嘴比脑子快吗，怎么现在脑子比嘴跑得远了。有当别人爸爸的理想是好事，但这回更新大招的可不止你们剑客一个职业。”

“废话，我当然知道每个职业都有，但提升效果有差啊。”

“你看我们剑客以前哪哪都好，机动灵活，就缺这么一个瞬间高爆发高伤害的技能，加移动攻击速度，还免控，除了冷却时间久了点简直就是完美。再说我本来就属于喜欢一下杀出来搞个突然袭击的，一步一剑一杀，你就说是不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吧！”

“呵呵，一步一剑一杀，说的是你刚才那样，没有陷阱，也不铺垫，上来直接就开大？这不就像脱光了衣服邀请人推倒一样。”

“靠靠靠，不就一次脸黑没暴击，暴击出来你连一丝血皮也剩不下！”

“我是想看看你连招能连几下罢了，比赛里谁站着让你打？”叶修提醒他，“还有收招后的一秒僵直也是个大问题，一秒可不短了，没搞死对方这就等于站桩挨打，到时候一波翻盘，你哭都来不及。”

“嘁，我还不会找个能直接收割别人没法翻盘的机会啦？不信再来啊，我刚把技能树又重点了一遍，速度上做了点微调，来来来来速度！”

叶修却不应战，说一会该去训练营了。不过退了游戏也没马上走，又在Q上被拉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聊了会版本新技能，正打算挂个离开起身走人，忽见对话框里多了一行字。

“全明星周末约吗，三天里你哪天有空？”

没头没脑，像是生跳出来的一句话，还跟着三个不符合他一贯说到哪算哪的墨镜龇牙表情。

叶修扬扬眉。之前的聊天里一点预兆都没有，他还以为黄少天以后都不会再提这件事了。

♦

半年前在萧山体育馆，蓝雨跟嘉世打完比赛，有人向黄少天表白了。

嘉世的新队员，不过不是联盟新人。5赛季出道的气功师，先在小队伍待了两年，因为表现不错这赛季被嘉世买进来，目前还算不上队里的一线选手。

好像之前在蓝雨训练营待过——那就稍微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出。

是个男的。

也不选个私密性强些的地方，居然就在体育馆的一个侧门。

当然是不开放的侧门，可不开放不代表没人走。比如嘉世队长为了躲记者，那天就走了这条道。

也算叶修赶了巧，一推开安全门耳朵里正好飘进最关键的那句话，一个是自家队员一个算是圈里相熟的朋友，能怎么办，只能又闪回到门后先避一避。

门上有一线窄窗，声音透不过来，接下去就像是在看一幕哑剧：他看到那人往前一步抱住了黄少天——应该是得到了允许的，没被推开。但没过两秒，这个拥抱就被另一方狡猾地篡改成了哥们之间勾肩搭背的姿势。

黄少天一边作为重心支撑着两人的体重，嘴里一边不知说着什么，每隔两三秒就抬起胳膊重重地、亲热地拍打一下对方的肩或背，像在对付一个喝醉了的老友，也像是在安慰后辈的前辈。

问题是对方实在比他要高壮得多，这让整个画面难免有些滑稽。明明撑得很勉强，黄少天的肢体语言又是那么的夸张，强烈，用力过猛到几乎显出了一丝笨拙来。印象中的蓝雨剑客一直是轻盈利落的，像划过水面的刀锋，叶修猜想他此刻大概真的是有点窘。

不过他这一套效果还是起到了的，一番拍打下来总算把那人给打发走了。黄少天自己却没走，反而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下，对着月亮发起了呆。

口袋里没事干摸来摸去的一根烟都要摸软了，叶修咳嗽一声推门出去，坐在台阶上的人回过头，一副了然的眼神。

“靠，是你啊，我以为谁呢探个头又缩回去。”

其实不是他好奇心起非站那看完全程，实在是怕正门那边新来的实习记者盯得紧，但叶修懒得解释这些，走到他边上蹲下，把那根软趴趴的烟递过去。

黄少天咬着烟侧过来在他手里接上了火，抽了一口后狠狠甩了甩头。

痴线。他小声骂了句，没说你啊老叶。

“都听见了吧你。”

“就听到前面一点儿，“叶修实话实说，”所以你这算是拒了？”

不然呢。黄少天点头，接着就抱怨："你说这叫什么事啊都……本来挺正常的一个人，怎么一来你们嘉世就这样了，是不是你们嘉世有毒。”

“有没有毒我不知道，怎么叫不正常？你要这么讲可就有点歧视了吧。”

“我操？不是不是，我绝对没那意思……靠！”黄少天一叠声辩解，看到对方眼睛里的戏谑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肩膀一塌，松口气，“反正不是因为膈应这个，男女通吃说明我魅力大嘛！但我就是奇怪，为什么总是这种事找到我头上来。”

“总？”

“算挺多的了吧，不是我吹啊，要吹也是拿妹子来吹对不对，一、二、三……“他掰着手指数，”加上这次一共四回了。”

然后他就把从小到大被四个同性示好过的事一股脑都给说了出来。

♦

第一次是在中学。同年级篮球队的一个男生。

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架，莫名其妙就熟了，老友鬼鬼地同进同出起来，没少逃课躲在男厕所碰头里抽那人从家里偷拿出来的烟。又熏又呛，因为都不会。

有一阵他打球扭了脚，每天坐那个男生自行车后座上下学，路上被同校女生看到她们会笑嘻嘻地用手扩成喇叭喊黄少天你要抱紧他的腰啦。他当然不配合，反其道而行之地双手举起来比中指，肋下生风地一路掠过去。

到了初二暑假迷上打荣耀，拉着对方一起练，号都还没满级那男孩突然要走了，全家移民出国。他惊怒于这么大件事对方为什么不早点说，前一天自己还在通宵给两人号刷装备！对方不答，只说我明天飞机，你现在下来我把生日礼物给你。他气冲冲地跑下楼，得到一双全新乔丹篮球鞋的同时失去了出生14年以来保留的初吻。

你不是问为什么吗，蝉叫声里那人抹了抹嘴，这就是为什么。

然后还留下了“你等我回来好不好”这种天真又自以为是的话。其实出去就断了联系，音信全无。可能只是长大了。

第二次是在游戏里，纯属乌龙。

满世界抢BOSS之前夜雨声烦在游戏里也是加过一个小公会的，二十来个人，凑齐了刚够一起下团本。负责指挥的副会是个牧师，一个在S市念书的男大学生，声音偏软——公会里不是大学生就是上班族，唯一的初中生不想当稀有动物，就也说自己是在G市上大学，照着家里一个表哥编的有鼻子有眼。

打本分配的时候这个牧师副会往往特别照顾夜雨声烦，后来偶尔也一起打2V2，算剑客的半个绑定奶。前后送过他不少材料，YY里还给他唱过歌，倒是挺好听，粤语也能唱对个八九分。本来黄少天没多想，以为凭自己游戏技术好，别人看重他理所当然。当然他对人也仗义，治疗嘛，下本竞技场该护着就得护着。没想到一个小长假那人直接跑G市来了，说是已经站在他谎报的那个大学校门外，吓得他魂飞魄散。想说实话又怕闹得更尴尬，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找了个借口鸽了对方。

不管真相如何，是不是谎言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副会白跑一趟回去后游戏里两人就很少一起玩了，黄少天自己也怪没趣的，公会组织的本下的少起来，专注起抢野图BOSS这项大业。结果风头还没出够呢就被魏琛给注意上，拐去了蓝雨。进训练营后网游自然就上得少了，好久爬上去看一次，邮箱里翻出封那个牧师副会寄来的信，说准备考研游戏决定AFK了来告个别。讲了些挺动感情的话，遗憾到底还是没能见上一面——到最后对方也不知道他其实才14岁。后来偶尔黄少天也会想，如果这个唱歌声音好听的男生几年后还关注着荣耀，看到夜雨声烦出道的消息，再往回算一算当时的年纪，大概只会觉得啼笑皆非吧。

第三次，好歹是在成年之后了。

这回倒是没什么故事可讲。就是蓝雨合作的一个摄影师，给他们拍过几次宣传照杂志照，要了他的微信，没事老撩骚。一开始以为只是自来熟，本着多个朋友没坏处的念头友好回复过几条，谁知那边变本加厉，言语越发露骨不说，甚至还很有勇气地发来一打自己的半裸自拍。

“有兴趣欣赏吗，“黄少天晃晃手机，”啧啧，真是一张比一张辣眼。”

“你还存着呢？”叶修惊讶。

“存着啊，他好意思发我有什么不好意思存的，也算手里有个把柄。”

“你该跟你们经理反应下，换个摄影师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哪用那么麻烦，这种人我自己就搞得定。“黄少天一脸的不屑，”上回来拍照这货还想咸猪手，以为我是个好惹的，拍完就被我反手摁厕所墙上了。我凑他耳朵边说你再不消停直接一脚踢爆你那两颗蛋——职业选手不能动手，动动脚总可以吧。那家伙真够怂的，当时差点都被我吓尿了，垃圾。哦对，还是在蓝雨那间从来没人用的女厕所。”

看着他一脸兴致勃勃要给自己场景重现的模样，叶修赶紧说行行，我能想象得到那个画面，不用你再在我身上原样招呼一遍。

“后来呢，让他走人没？”

“那没有，照片拍的还行吧，既然人已经彻底老实了，还就他继续拍呗。”

叶修心想你还真是心大：“以后可没法直视你们蓝雨的宣传照了。”

黄少天耸耸肩：“说的你好像本来会看一样。”

一百米外已经能看见嘉世俱乐部的灯牌了，前方五十米处红绿灯左拐则是那家蓝雨战队客场下榻的酒店。手里那截烟都只剩了最后几口，两人站在车站牌背后的一个垃圾桶前，打算就这么把烟抽完。

从体育馆偏门出来后黄少天滔滔不绝地说了一路。他本就擅长把事情描绘得活灵活现，这回又是第一手八卦，就算隐去细枝末节也足够让人听得津津有味，就连叶修都生出了难得的耐心，始终没打断过。

“然后就是今天这个。”

一辆末班车驶过去，油哄哄的尾气热风里，黄少天揉了揉鼻子。

“之前他说比完单独找我有事我还猜难道是要借钱？不应该啊，你们嘉世开的工资不比他之前在那个小队伍强多了。要是找个地方吃宵夜聊会天，那也不会光找我一个，他跟郑轩还是同天进训练营的呢，怎么可能不喊上他。又或者在你们这待的不痛快，有什么难言之隐……“他顿了顿，“没想到却是这样。”

“你这不处理的挺好么。”叶修说。

其实他没什么可说的。人是陶轩拍板买的，跟他不太熟，水平属于过得去，但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吴雪峰式的气功师。

当然这件事跟荣耀没关系，跟荣耀没关系的部分他就更懒得去评价。听听故事还行，分析、开导，就算黄少天需要这些东西，那也不会来找他。

问题是故事恐怕也不是白听的。

黄少天话多不假，多到能让联盟为他改变规则的独一份，可从不是喜欢拿着喇叭把自己的事到处叭叭的人。今晚这些话源于一个意外的开端，是超乎他们原有关系之上的，对此叶修心里有数，就算是他身边近如喻文州郑轩，这些事应该都还没听他说过。

估计是受刺激了——“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睡我”的刺激。话痨那么重友情，窘迫之余打击肯定是有的，再加上以前的破事埋久了，总得找个地方倒一倒，自己无非刚好赶了趟。

要只是这样就好了。然而直觉告诉叶修黄少天跟他讲这些故事不会是无的放矢，后面多半还有别的什么在等着。“别的什么”？把烟屁股在垃圾桶顶端的圆盘上碾灭扔进去，他清楚自己这会儿最该做的就是及时打住说句拜拜然后各回各家。可尽管心里是这么想的，身体却依旧站那没动。

“一二不过三，这都第四次了。”黄少天也跟着掐了烟，抬头喷出最后一口，白雾散开在广告灯箱五彩的光束里。

“就算现在社会够开放，正视自己取向的人多了，可也不该全跑我这来吧？我平时说话做事容易给人这种误会吗？老叶你说，会不会是我有问题？”

叶修看了他一会，笑了。

“你能有什么问题？”他慢吞吞地道，“不管你对被男的喜欢这种事有多抵触反感，你现在跟我这个真基佬讲这些，我只会觉得你是在向我显摆你有魅力。”

“…………”黄少天张了张嘴，一下忘记自己本来要说什么。

谁都不清楚“斗神的性取向是男”这传言当初是怎么流传开的，当事人自己从来不反驳，反正是事实。陶轩为此头疼过一阵，后来也由他去了，第一那么久了都没闹出什么实打实的丑闻，第二他这人打死不接广告，商业价值良好形象什么的也就是无从谈起。最重要的一点，他压根不公开露面，导致传言基本止于职业圈内，在粉丝那里掀不起什么波澜。毕竟一个谁都没亲眼见过的人，看见的永远是游戏数据，别提直的弯的了，说他是人妖都不奇怪。

关系还可以的人如果当面问起，叶修倒是都说是啊，我就是，可能态度太坦然，太不当回事了，有些人反倒觉得他在开玩笑，慢慢的就有点真假莫辨。黄少天前面愿意对他倒出自己那么多黑历史，恐怕多少也有点好奇这方面的心思，只是没想到他会提的这么直接。

“你别胡说啊，“他回过神来，”我这哪是显摆……我是真的在反思。”

连反思这种词都用上了，叶修实在很想笑：“那你反思出什么结果了。”

“万一……万一我也是呢？”黄少天目光炯炯地看过来，“只是我自己不知道。”

叶修还是笑：“你是什么了你就是。”

“你觉得我不像？”黄少天反问。

“别问我。”叶修摇头，“哥从来不用眼睛判断这个。”

“那用什么，跟不跟你上床？”

接的很顺，太顺了。不过正因为这样，叶修更确定这句话不是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不过脑子说出来的，至少不是刚刚才想到。当然也不会太早，是什么时候开始想的，自己从通道口走出来那一秒？反正就算前头没抛出那句，他也肯定有办法把话引到这上面来。

干脆直接戳穿了吧，他清清喉咙。

“你不是真的打算用跟我睡觉来验证你自己是不是gay吧，黄少天？”

这点小伎俩在他这里是没用的，黄少天自然也意识到了，可脸上毫无愧色。

“你知道除了你我不可能去找别人！”

刚刚表白过，动了真感情的第一个就要排除，只会撩骚的猥琐男当然也不可能纳入考虑范围内；至于陌生人，不是不知道可以去哪里找，但总是怕不健康不安全。机会主义者不是傻大胆，越是危险的举动，他会做的越谨慎。

叶修沉默着，低头摸了摸口袋，这回没能摸出烟来。

“这样，我以过来人身份跟你说两句吧：如果你真对这件事好奇，有怀疑，你应该先去看看相关的书，或者搞点这方面的片，看看想不想对着屏幕撸一管，如果你没有这些东西可以管我要——这才是正常的做法，而不是急着一步到位，为了证明点什么，第一天就找个男人跟你脱裤子干。”

他把话故意讲得粗鄙，黄少天却不为所动。

“你说的有道理，“他点点头，”可我现在已经想到这最后一步了。”

就像做实验，如果循序渐进，那自然有步骤一步骤二步骤三。但如果步骤一步骤二实际也只是为了证明步骤三，且明明有条件直接进行步骤三的时候，何必再倒回去做多余的部分。

“总之我很确定我想试，就算把你说的那些都做了，一定还是会好奇我到底能不能接受到这个部分，所以早一点还是晚一点试，也没有很大区别吧。”

他顿了顿，双手插在队服口袋里，轻快地眨眨眼，稍微放低声音。

“你放心老叶，我绝对没别的想法，就试一次，当是朋友之间帮个忙呗。”

——反正你又不会损失什么。呼之欲出的这么一句潜台词。

叶修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没什么理由不相信，也并不觉得他疯了。对同性xing体验好奇的所谓异性恋永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当然大多数人脑子里掠过就算，去付诸实践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如果要在他周围认识的人里要找一个会踏出这一步的，还真非黄少天莫属。

他甚至看得出来对方其实并不是突然开始为自己的取向困扰。比起验证这件事的结果，黄少天更在意的是验证这个动作本身。“就试一次”，所以他才会这么说，而不是通常会有的“我该怎么办”。

三番四次被同性示好的刺激说到底只是外因，主导一定还是来自内部力量的推动。决定去尝试既定轨道外的，不确定自己到底接不接受得了的事物，某种意义上越是有能力掌控自己人生的人越容易被这样的念头侵袭。不是这个也会是别的，就像坐在高速列车上脑子里会冒出打开车窗跳下去的冲动，摔断腿的危险在那个瞬间是一种极大的诱惑——如果叶修不能理解这种冲动，那他当初就不会离家出走。

胆量、计划、行动力，这些黄少天显然都不缺，所以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成。即便是在这种求人的时候，眼巴巴讨好表情底下的志在必得也几乎是一目了然。这种自信除去一部分天生的，剩下的则是他人反馈长年累月的堆积。他必然收获过许多喜爱，擅长拿捏和身边人的分寸距离，知道这里有没有空隙，能不能得寸进尺。其中也包括对自己这具身体的自信，性方面的自信，当然这些应该是之前从异性那里得来的，经验未必多丰富，至少是没在这事上栽过跟头。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好像很确信自己不会被拒绝。

所以现在拒绝他一定会很有趣。

“真不好意思。”于是叶修说，“别的都好说，这事我帮不了你。”

他捕捉到紧盯着自己的那对瞳孔骤然缩紧，里面的光彩瞬间一黯。

“我不把熟人带床上去，“他补充，”你认识的基佬朋友也不是用来做这个的。”

黄少天咬了咬嘴唇，倒也没显得难堪，只是意外。

这不是游戏PK，他总不能用那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方式死缠烂打逼人同意。

“走了。”装作没看见那张脸上的失落，叶修转身挥手，“下回比赛见。”

路两边的小区里种了不少广玉兰，正是花开的季节，花瓣纷纷从铁栏杆里翻出来，阔大的香气像张毯子，卷裹起周遭的一切，黑暗中缓慢地漂浮着。

走出十几米叶修停下来，回头一看，黄少天还站在那块车站牌背后。

目送他的视线来不及转开，略带茫然地定格在那里。

叶修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