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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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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喊我,我回去刷动画了!

他们两个,在空知林玩的好开心啊……


5.

但是他又后悔了。

家乡的白斩鸡一下肚,脑袋就自动开始为叶修找起了理由。

也许他只是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呢?黄少天对自己说,毕竟两人离得这样远,叶修会不会担心一旦把降落的秘密说出来,自己失去飞行的能力,就不再去找他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家伙压根不知道怎么让人回到地面,就是在故弄玄虚,吊他胃口,多一个让他跋山涉水前往的理由——可就算不会飞了,我还不会走,不会坐那种横穿大陆的蒸汽铁皮长蛇去看你吗?想到这里黄少天的心莫名绷得紧紧的,像泡过水后被晒破皮的豆子,几乎立刻就想冲到叶修面前把这句话说出来。

可是他又吃不准,怕自己想当然。他们在一起消磨过不少愉快的时光,这点毋庸置疑,不过那都是黄少天自己主动找上门去的。在交际方面叶修显然不怎么上心,他那间小木屋看上去就鲜少有人造访,第一次推窗而出时黄少天甚至不得不自己抽剑把外面经年疯长的藤蔓砍断。之前(单方面地)不欢而散时,他特意冷酷地说:“我走了!”对方头也不抬:“哦,好啊。”说着还反穿着那双旧红色的旧拖鞋走过去开门,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对,你又不走门。”没半点挽留的意思,也许自己一个人待习惯了,永远是那幅“明朝有意抱琴来”的随性调调。如果他说:"黄少天,我需要你这个朋友。",那么一切就都很好办。问题是他根本不会这么讲。或者其实叶修确实是这样想的,只是不好意思承认……黄少天想到这些,东西也没心情吃了,到处找餐盒说要打包带走。

“我早说过这家做的白斩鸡味道很好了。”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甲——喻文州高兴地说。

“嗯,所以想让他也尝尝。”

“他是谁?”同样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乙——郑轩问。

“老叶啦,是我去嘉世的时候……”解释起来太麻烦,黄少天摆摆手,简而言之,远方的一个朋友。

哦~~~小伙伴们交换了一个若有所察的眼神,之后又纷纷说了些诸如“少天加油”、“给你打call”之类意味不明状似鼓励的话。可惜黄少天心不在焉,并没有听进去。打这次从嘉世回来后他心里一直乱纷纷的,这不是个正常现象。有时他也想找个人聊聊,但过去的这些友人们早都落地成人,各有各的职责要忙,抽空吃个饭没问题,对他的微妙心事恐怕没有足够的耐心听。再者他也觉得这问题很难描述清楚,咳、说到底只是一时意气罢了,他跟叶修实在谈不上有什么矛盾。不过打包的白斩鸡后来还是全进了魏琛的肚子——不吃掉也不可能真带去嘉世,路上要飞好几天呢,带到早坏了。


6.

必须要说的是,叶修其人并不像他的家当那么一览无余。

看似寂寂无名,又像是怀着某种急流勇退的秘密,目前生活的全部内容就是守着嘉世那座歪脖子塔。按理说那座塔既然已经歪成那样,绝非人力可以扶正,早晚会倒,其实守不守都一样,似乎是个闲差。原本黄少天是那么想的,直到一个春天他因为风雨在嘉世多逗留了几日。山上气温低,夜里睡着睡着就以为是冬天,半梦半醒之际听到隆隆雷声有点纳闷,一睁眼发现屋里只有自己——叶修不在床上,这时间他能去哪?

等把点亮的烛光投向墙壁,令人屏息的画面出现了:怪物巨大的剪影投在墙上,火焰般跃动。它身躯长而弯曲,绕着摇晃的塔身,张牙舞爪吞天噬地,就是分不清脑袋到底是一个还是几个,随便啦,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嚯!一柄长矛凌空刺来,触须爆裂飞散,勇士就这么登了场。上挑,横槊,点、劈、刺、斩,搅动风雷,一人可当万马千军,一时间正是黄沙滚滚遮天暗,紫雾腾腾罩地昏!如同幕布上的皮影戏演到高潮处,唯一的观众手脚冰凉又热血沸腾,咚咚心跳给无声的画面自动加上鼓点。“斗神降服了恶龙,筑塔将其镇于下,塔名嘉世。”——那本《荣耀大陆搭车客直男》或者《荣耀大陆搭车客指南》小册子里是这么说的。良久,战斗结束,怪物败了,沉进地平线下,黑夜的帷幕重新拉上。一阵脚步声渐近,黄少天忙吹熄蜡烛,闷头装睡。前门吱呀一声打开,憧憧暗影披着一身雨雾冰凉的气息进来,轻手轻脚。这一夜再无事发生。

第二天起来他仔细观察,同屋人脸上并无明显伤痕,倒是眼下挂着俩明晃晃的黑圈,再看那座塔果然又歪了一点。吃早饭时旁敲侧击地问了句,不料叶修很坦荡地承认了,还说:“天气不好的时候那东西就不安分,想要跑出来。”他这样毫不隐瞒,让黄少天觉得自己很受信任,十分高兴,立刻就表示:“那下次我帮你一起吧,我剑法也挺有两下子呢!”

对方打了个哈欠,把剥了壳的煮鸡蛋塞进嘴里,说那倒不用,这是我自己责任所在。责任这个词对黄少天来说熟悉又陌生,总之是还在飞着的时候不用去考虑的,等落地之后才有资格获得并且得严肃对待的东西。既然如此他也就没再坚持,只是又问:“那你的武器呢?放哪了,让我瞧瞧。”叶修随手一指,原来就是他平时用来晾衣服的那根杆子。黄少天起了好奇心,非要对方跟他打一架,叶修被他缠得没办法,就说:“哥这杆长矛伸长能有四十米,允许你先飞三十九米。”黄少天不知是计,果真飞高了一段,旋即悲愤地发现这么一来自己就完全被灵活的长兵器限制在空中,只能招架,没法近身了。

“看见没,”叶修说,“这个就叫风筝流。”“风筝你大爷,你才该看剑看剑看剑!”黄少天一边嚷嚷一边努力转腾挪移着,不放弃寻找任何可以近身的机会。他动作灵敏,脑子也不慢,耳畔矛头风声呜呜,肩膀一缩,剑尖迎上时长杆却已扫向下盘;再躲,再绊;这可是跟那些猫头鹰的搏斗中没法学到的宝贵经验。两人乒乒乓乓打了一会,太阳出来了,四周风景变得清晰,红是红绿是绿的。剑客终于抓住了一个一闪而逝的机会,一跃而下,眼看就要刺中的瞬间——“我去!”对方忽然用长矛尾端横来一挡,力沉而巧,长剑噹地脱手而出,惯性中他也来不及刹车了,整个人就那么栽下去,像一团春风撞进汪洋。

他们的第一次交手就这样以一方的“投怀送抱”收了场。之后叶修偶尔提起来笑话他,黄少天也不以为忤。讥嘲和抬杠他还是分得清的,抬杠也是促进感情的一种方式,不抬杠还算什么朋友!接下来的日子春光很好,他们又打了好多次,渐渐就比较像模像样,也飞沙走石,也卷起垂柳飞絮如千堆雪,打得热了就去山间的瀑布下冲个凉。

水边浓密的草木清气沁人心脾,叶修用随手折的树枝赶开过来凑热闹的白猿,否则它们会一直兴冲冲地冲他们扔果子。树枝轻软、富有弹性,这一幕让黄少天忽然顿悟了剑法的奥义:剑不是单纯的兵刃,它可以成为你肢体的延伸。有着最圆的后脑勺,天赋过人的剑客很快琢磨出一套独创的剑招来,一共一十八式,并考虑怎么给它起个朗朗上口又不失内涵的名字。就叫克己剑吧,克己十八式。叶修如此建议道。克己是自我约束,对自己高要求的意思,听着就颇有深意,黄少天欣然接受了这名字,可是默念几遍,又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总之,这些事都是确凿发生过的。因此尽管黄少天不能说自己有多了解叶修的生平过往,但他知道这人不是个概念,不抽象,不是墙上的剪影,是个大活人,是他一个朋友。每当黄少天认定一个朋友,就很愿意为对方做点什么。像喻文州怕冷,冬天那件大氅上的领子毛就是黄少天给他从黑乌鸦那搜集来的,没强拔,用一堆亮闪闪的小石子做的交易;郑轩的窗台上堆满了各地所制的万花筒,金银铜铁木玻璃,什么材质都有,也是他的手笔。他就是这样天生的一副热心肠,仿佛是神手里捏出的第一个小泥人,对世界的热爱永远停留在万物苏醒生机勃勃的瞬间。他也想为叶修做点什么,尤其在自己轻率地怪罪过对方之后,却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


7.

可能是一种叫拖延症的流行性疾病袭击了他。

秋天的时候黄少天打算再去趟嘉世,直到来年夏天都还没有动身。

仿佛无形的手在背后扯着,找出无数说不清的阻碍拦着他,只能转头去练剑。克己十八式被他练得行云流水,毫无滞涩,苦于没有对手。对手在山和云的彼端。他们已经快十个月没见了。当然是朋友也不一定要形影不离,可有时他会突然沮丧,觉得完了,自己和叶修可能就这样了:天各一方,不再来往,音信渐失,渐渐忘掉认识过这么一个人——这类情况是常有的。这假设吓得他赶紧在脑海中温习了一下对方的样子,还好,还算清楚。那样的鼻子,那样的嘴,笑起来懒洋洋的,又有些揶揄的意味。不知道此刻那间小木屋里会不会喷嚏连连。但其实记得模样也不能说明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印象涌叠的过程所需时间会越来越长,最后像是镜子上蒙了一层雾,伸手去擦会把下面的画面也连带擦掉,只剩下荒芜的空白。

好在事情终究没有这样发展。

夏天的傍晚黄少天跟小卢还有七八个差不多大的男孩们在屋顶踢皮球,规矩是谁没接住让球掉下去谁就请大家吃冰棍,话是这么说,一般最后还不都是他这个老大哥请啦,不然也不好意思。满街的凤凰木开了花,长空中迤逦着淡红色的云彩,踢着踢着头顶突然遮来一片阴影,不是云,是只五颜六色的大鸟,毛色艳丽好似混搭,脖子上挂着封信。

“给我的?!”黄少天惊讶,皱巴巴的纸上果然写着黄少天收,是叶修的字,展开内容很简单:“过来帮个忙。”他一脚把球踢上了天,皮球呼啸着穿过树梢,鲜红的花瓣漫天散开如白日烟火。瞬间那些踌躇不前的犹豫彻底一扫而空——叶修需要自己的帮忙,再没理由不去了,去找叶修就是这样一件刻不容缓,该他的事。他趁着风势起来,越飞越高,穿过晚霞炽热的金红,身体里的指南针自动对好了方向。小伙伴们在背后追着他喊,球,球呢黄少?!他们直到天黑了都没找到球,那个球再也没有落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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