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地方请当成私设……

前期有一点流水账

3.

“更多选择~更多欢笑~就在麦当劳~”

循环了不知道第几遍的歌词，此刻听在耳内感觉莫名的讽刺。

因为在这情景中他既笑不出来，似乎也别无选择。

“天哥”者，黄少天（小朋友）也，年龄14，网龄4，在荣耀里虚报年纪的原因仅仅是“不想被问为什么不常上游戏的时候回答平时要上课”——真要说起来游戏里人妖妖人屌丝装高富帅矮穷矬装白富美等等海了去，骗钱骗身骗心还能上论坛艹个话题，像这样的说出去都没人稀得理。

17岁和14岁俩网瘾少年在午间12点的麦当劳里展开了一场严肃的对谈。

“黄……夜雨声烦，”虽然已经知道彼此全名但一下子还是叫ID顺口些，“这边我不熟，你能跟我说下这附近哪有网吧么？”

叶修自认问得足够心平气和。事已至此，不如直接去找网吧来得实际，这次见面就当没有发生过比较好。

然而面前的少年摇了摇头。

——摇头是几个意思？

“不知道这附近哪有网吧，”夜雨声烦把最后一截蛋筒送进嘴里咬得咔嚓咔嚓响，“我又去不了。”

哦对，忘了没身份证不能进网吧这条了。

H市管未成年出入网吧这方面管得挺紧的，怕被查。

"那算了，我自己找吧。"——这下他没有问题了，但显然对方却还有问题。

“可是一叶你找网吧干什么，不是带着电脑么？坏了？不能用了？修修不行么？软件问题我就会修一点，啊等等……不会是你觉得网吧玩荣耀气氛好不在网吧玩不舒服吧？难道高手对游戏环境也有要求？”

这么一长串竟不知从何答起，最后叶修决定还是言简意赅一点。

“我得找工作啊。”

“那看来你是真的很缺钱，“小剑客点点头，表示了解，”不过再怎样找工作也没有那么急吧？现在就要去找？至少先把东西放下啊，我不是答应了不会催你交房租？”

……交房租？

叶修愣住——难道这小家伙是真打算收留自己，不是开玩笑并且好奇过来看看“传说之中的一叶之秋”就走人的么？

那还真是旗杆上绑鸡毛，够大掸（胆），明明看着不傻啊。

无意中手摸到裤袋里那个方方正正的烟盒，他轻扯了下嘴角。

“那什么，‘天哥’，你家我还是不去了吧。”

年龄戳穿后还被人当面这么喊实在有点尴尬，瞬间只见夜雨声烦一边耳朵猛地抖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是有人当初乱给自己按人设……太不靠谱了好吗。

然而叶修觉得自己好像也应该没义务来给初中生上堂安全教育讲座课。

“我想了想光住几天也解决不了问题。”

“那住几天能解决？半个月，一个月？”

“……”

“两个月总够了吧？再不够就没办法了，九月份我可就转学回G市了，反正你只要待到那之前都可以。”小家伙说话语速太快，想打断都打断不了，“还有什么困难你也尽管开口，能帮得上就帮帮不上再说，别看我手里没人也好歹是个会长，都说了加工会就是自己人一定罩的了，要是说话跟放屁一样以后出去怎么混？”

还真有点儿当人老大的架势，如果不是看着这张脸叶修会冲他竖个大拇指，仗义，爽快。可惜……

“我抽烟。”

“我不抽……靠，不是，我是说你可以去阳台上抽，家里有空气净化器开起来雾霾都不怕还怕几根烟？”

……这要说什么好，“难道我长得特让人放心一看就毫无威胁？”

倒是听懂了话里的意思，小剑客一副你别以为我真缺根筋的严肃脸。

“安全问题我也是考虑过的。”

叶修愣了愣：“怎么考虑的？”

“住进来这段时间你可以先把身份证押给我。”

真是天才，如果押身份证能杜绝犯罪那世界早就和平了。

“还有个问题，”他轻咳一声，“这么让我去住你家人同意吗？我猜你都没跟他们提过吧。”

“哦，你担心这个啊，早说。”

黄少天投来一个奇怪的眼神，紧接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飞快地按下一串号拨过去：“喂喂，老豆啊，没事啦就是跟你说我有个同学要过来这边家里住几天，废话当然系男生啦，你在讲乜……够用够用……不说了白白！”他飞快把电话挂了，又问，“还用给我妈也打一个么，不过这个点她可能在忙。”

“呃，不用了。”

“那我发微信吧！”

看着他自言自语对手机念完一大段听不太懂的方言发气泡出去，叶修忍不住想这家人心可都真够大的。至于那个“同学”的说法——嗯，可算是知道之前的“生意忙应酬多”是怎么张口就来的了。当然在这年纪这种程度的小小谎言其实很常见，他自认也不是什么道德标准高只说大实话一点便宜都不占的君子典范吗，虽然没到骗吃骗喝的程度，但要真够老实就根本不会离家出走也不可能成功晃荡到今天了。

所以眼前这个少年太单纯脑子抽风也好，一心助人为乐也好，其实都轮不着他来考虑。

从自己的角度看，能有个落脚地不用担心别的先把手头这单代练搞定真是个挺大的诱惑。

很诱惑。

 

“走啦走啦，又不是家里没有空调吹。”

擅自决定结论已出的小剑客双臂一撑，从高脚凳上跳下来。

跨出两步又突然回过头。

“对了刚才看我吃甜筒你是不是也想吃来着，”他说，“我请你啊。”

 

◇

一进入寒暑假，哪怕是下午两点这种时间段，荣耀各副本门口也早已不复以往那种小猫两三只的景象，全成了人山人海吆喝不断的组队菜市场。在这个屏幕前每双眼睛都紧盯着附近频道组队信息，加队伍手快有手慢无的时候，人群中42级的光剑剑客却始终无所事事地矗在一颗大树底下，对发来的好几个组队邀请视若无睹，愣是把自己站成了一尊俊美的雕像。

“……你不是打本吗，老盯着我看什么。”

在又一次捕捉到背后投来目光的时候，叶修终于忍不住出声招呼了一句。

“我不就想看看传说中高手打游戏不一样的风采不行么！”黄少天一本正经解释，“论坛上说你打游戏手的指法节奏都跟一般人不一样，又轻又快跟弹钢琴似的。”

这也太夸张，叶修乐了。

“论坛那全是灌水赚积分的，别看什么都信。”

不知道算不算走运，这个自己无意中“投靠”的网友原来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富二代。也不能说没想到，只是发现条件比之前猜想的还要好：家里住个小独栋，爹妈忙得天南地北不见人影，只请了个保姆每天上门给做两餐加打扫——怪不得会说屋子大公会也大一样无聊。

不过对他而言这临时居所好坏其实也都无所谓，他根本只要一个角落，一张电脑桌，一根网线足矣。加上黄少天说“想体验一下在网吧玩游戏的感觉”，于是就在这书房里对方原本打游戏的固定位置背后拉了张桌子支起了摊。

摊支起来之后呢，二话不说当然就是开干。

这里不像网吧能多开几台机器，号只能靠自己单练。叶修无视了身后时不时探过来的目光，想想还是先拿了目前进度最快的35级战法号卡刷进荣耀。

“给来个入会邀请吧，”他说，“麻雀再小也是肉，好歹这边练级的同时顺便给咱们工会做点贡献。”

本来看到上的不是一叶之秋黄少天还略微失望，但这轻描淡写一声“咱们工会”实在叫得是太合他意，心里一个小气泡咕嘟冒出来轻飘飘要上天。

“啊我这就加你你ID叫什么？”

“我看看啊……大戟。”

“什么怪名字？”

叶修一摊手：“按客户要求起的。”

还有使君子、独活、杜仲、大黄，看着都能感觉到一股浓浓的苦味，不知道对方拿着这几个号是不是打算开个中药铺子……突然想起来荣耀几大公会之一的中草堂正副会长的ID好像也都跟草药有关——所以这么说来这单莫非跟中草堂有什么关系？这么一联想他感觉自己真相了，虽然不知道中草堂这么大规模的公会怎么还会缺号还是另有他用不便在公会里出，猜测而已，无意深究。代练嘛，本来就是谁来单都接，有钱赚不问出处。

操作头顶“天宫”二字的战法大戟进了公会领地，他顺手点开成员列表，一眼过去名字挺整齐一排。

原来除了自己这公会也不是完全没人嘛——

可再一看，那些号一水儿四个字，没一个过15级的：

夜夜夜夜、雨雨雨雨、声声声声、烦烦烦烦。

“……这是取名的技能点全加大号上了吧。”

两人隔得不远，他这边嘀咕背后的黄少天当然能听见，立马嚷嚷回来：“切，你的一叶之秋不还是有那么大一个错别字！”

可惜叶修这会儿戴着耳机呢，直接耳不听为静了。让大戟在NPC那买了点小吃血蓝药，整装完毕正要走出公会，屏幕正中忽地弹出了一个组队邀请来。

——什么情况？

【公会】夜雨声烦：带你刷怪升级去。

【公会】大戟：你不打本了？

【公会】夜雨声烦：那边都是亲友组团来的要不就挑装备好的才让进队伍，没意思。

【公会】大戟：不合适吧，我这可是代练的号，这不成你帮我练了，那到时候收到钱分你一份？

【公会】夜雨声烦：开什么玩笑，会长带自己公会小号天经地义[酷]。

好嘛，原来是组织送温暖来了。

不过别说，这有组织的感觉还真挺不赖。

 

◇

午夜3点半，偌大的屋子里只有角落一处的电脑屏幕还在亮着微光。

中学生到底没熬夜的习惯，玩到1点多黄少天就下线进房间睡觉去了，估摸着此刻好梦正酣。

半天时间里剑客带着小战法从烈焰森林刷到暗黑森林，一路砍得火花带闪电，方圆十里的怪都遭了秧。哥布林此起彼伏成的惨叫声和剑客一路喋喋不休的自带背景音合成了一曲交响乐，大戟就这样一路高歌猛进着升了3级。

此刻把40级的战法号停进公会大厅退出游戏，叶修伸个懒腰，站起来悄无声息地走向客厅另一边的露台。

推开移门，空气里夜雾湿重，一轮弯月悬在头顶。

别墅区的绿化没得说，空气好得不像在城市，四周一片草虫啾鸣。

有种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的恍惚感。

点上根阳光利群抽了几口，不得不承认烟这东西确实贵有贵的道理，香气跟白沙类似但没它的涩感，舒服。

就是多少还有那么点儿肉疼，还好也就一包，抽完拉倒。

生活环境变动带来的影响在他这是只有下了游戏之后的短暂空余里才能得空捋一捋的。也没什么多余的感慨，就觉得从网吧到这里的这个跳跃性过程挺神奇——感觉跟突然加了个buff一样，绝处逢生可能算不上，但至少是柳暗花明吧……哦对，还有个人差点忘了。

回到客厅登陆邮箱，里面果然躺着一封来自叶秋的未读邮件。

信的内容不用看都知道会说些什么，他直接敲键盘回复：

“活着，不回，有办法。那点压岁钱你自己收好不用给我。

                                                                                         哥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