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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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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浴室开门的一瞬间我跟黄少完成了交换:他出来,我进去。

总算放水完毕,又赶紧打了个电话给小舅让他不必来了有别的朋友来接。

还好我们家人都懒——他昨晚喝多了,这会儿压根还没起。

磨蹭着洗了把脸,拆了个一次性刀片剃胡茬。两人在外头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透过门传进来,不想听,但又好奇,耳朵还是自觉地尽量给捉住了那些话。其实声音不大,语气也完全不像吵架,很随便跟聊天似的,但仔细一听都是话赶话。我总以为是黄少发了微博或朋友圈透露的丢钱包的事被他看到,这么听起来好像又不是。

 

“怎么着笑话手机里看不够了,还要特地跑过来那么麻烦?”

“这边报警报过了么?留个联系方式也好,万一能找到。”

“问你呢,怎么想起来开通的,开多久了有意思么你。”

“本来想用另一个号联系你的,但被拉黑了打不通所以才——”

“谁让你联系了,没人请你来吧?”

“我离得比较近么,既然知道了就过来帮下忙。”

“……我去,谁求你帮忙了吗?这里有人找上你求你过来接人了么,真这么空没地方浪费时间你怎么不去当义工?”

“以前在蓝雨你跟郑轩前辈都帮过我不少,跑这一趟也是应该的。”

“场面话省省吧,还有拜托能不能做人不要这么自说自话啊?”

“自说自话这种事,黄少你不也干得挺开心的么,彼此彼此吧。”

“怎么回事啊,怎么你过来了?”→这句是我说的。

一听势头隐然不太对我就卡着时机推门出去了,机智的我。

黄少正往身上套T恤衫,刚才还是穿着浴袍出来的呢,敢情他一边换衣服一边跟人“聊天”来着,要不要那么自在?

“没什么,”他从T恤里钻出脑袋来抢着说,“发错短信。”

 

后来某天黄少才告诉我,所谓的“发错”其实是发到了于锋G市的那个旧号上。

他以为那个号早就停机了,实际上很早之前于锋刚换了新号的时候他打过一次,而那时候的确是停机了。所以他根本没打算发什么短信给任何人,“而且就是句开玩笑的,我也很久没发了”——他解释道,并表示于锋来只是为了让他知道自己一直看得到那些短信,用最费事但效果强烈的方式来让他难堪。

我听得简直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打死我也不会认为黄少是做得出在分手后给前任发短信自言自语的那种人,哪怕说给树洞也难以想象。但他确实这么干了,而且“很久没发”说明肯定不止一回。

黄少自己倒是满不在乎地把这些告诉我,还说“那也不代表什么”。是因为时过境迁?反正这时候我才算明白了那天早上他对着那个响起的手机为什么会是那个表情——因为我也狼狈过,而且无处去说。当然真要说的话那时候的黄少大约要比我还狼狈万分,其中那九千分必然是因为暴露的对象是最不可以的人选,一千分因为还有我这个旁观者。

不对,应该是这样:“是于锋”减一万一千分,同时也正因为“是于锋”加回一千分。

而我虽然目睹却并不知道背后那些乱七八糟的真实情况,是以影响力可以忽略不计。

 

这趟没有具体名目的短途旅行到底以这这种三人同归的怪异形式走向了尾声。

来的时候就轻装上阵,走之前自然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很快我们就已经坐上了回程的渡轮。

坐船从S市上岸是绕的远路,但黄少的身份证跟钱包一起丢了也没法坐高铁,左右不差这点时间。是于锋说战队还有些事情他正打算开车过去,刚好顺道在G市把我俩放下。

总觉得应该还有更便捷的路线,但既然黄少都没开口否决,我是怎么都行的自然也懒得去想。

还有于锋他什么时候都考下驾照买好车了?想想我这辈子都还没摸过方向盘,GTA配的那个不算的话。

 

船行一个多小时,舱里有小孩一直在吵闹,没多久我们就都走出来到二楼甲板上看海。

因为是阴天,脚下的海像咸菜的颜色,实在没什么好看。船行过处划出两道翻白的线,不知为何总觉得来处大约要更蓝一点,好像有一道明晰的清浊分界,但仔细看看又似乎不是,光线的缘故吧。两人站在我一左一右,都特别沉默,自觉在这种情形下我是那个应当负全部谈话责任的人,但搜索枯肠也找不出什么好话题,后来意外从裤兜里摸出半管口香糖给两人分去,也算人事已尽。尽管于锋没要。

天气根本不怎么好,但还是挡不住一波又一波的旅客上来照照片。真是见鬼了,我居然接连被叫了好几次帮忙给人照个合影,难不成除了问路脸这世上还有一种照相脸?!要不就是我边上俩表情给人感觉太不亲切了,跟门神似的站那都没人敢招。

还有不是我说有些小年轻情侣,出来玩时髦一点拿手机自拍不就好了,整什么单反啊齁沉的,拍虚了可不怪我。

交还了相机给人,转身发现那俩都靠在船舷上看好戏似地看我,怎么又沆瀣一气上了?

“你妹啊,一个一个都逮着我什么情况,下一个来我要收费了!”我脑子也不知道想什么去了,说到“一张一百块”时鬼使神差地伸手比了个“取景框”的动作出来。

是之前连续按了太多次快门,真以为自己是摄影师了?傻逼了。

他俩显然也被我这下搞的一愣,但天生又都有几分摆pose的自觉:于锋下意识挺了挺腰,而黄少倒是往后仰靠了点,嘴里的口香糖刚好吹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泡泡。两人并不挨着,但在我手指搭出的“画框”里却是自然天成地颇成一帧。只可惜无效也无用。

那泡泡下一秒啪一声破了糊了黄少一嘴,被他用舌头迅速卷下去重新咀嚼起来。我顺势把手放下去,耳根有点热,嘴里嘀咕:“差点忘了我特么也是有单反的人……就是连镜头都没买。”

这倒是真的,一度觉得可以发展一下摄影作为我的兴趣爱好,但最后也就那样了。除了懒,可能这也从侧面说明我觉得拍照这个动作其实不需要真的通过器械,在心里按下快门就算完成了。所以他俩的这张“照片”也算完成了。后来我还偶尔会想起这副画面,觉得它有一种说不出的代表性,如果真的存在会是张某种意义上来说挺牛逼的照片。

 

这之后突然起风了,浪变得有点大,船身开始略微颠簸,马上就有船员过来驱赶我们进船舱里老实呆着。据说前段日子有个不知道是故意投海还是失足跌落的游客,家属过来打官司搞得航运公司赔了不少钱,所以现在管得特别严。走进船舱的时候确实有点步伐不稳,黄少用手扶着自己头顶上的鸭舌帽让它不被吹走,我一个激灵,总算明白到刚才看那画面到底哪里觉得微妙了:他跟我来的时候压根没帽子,这是于锋从蓝雨走那天戴走那顶嘛!


于锋把车停在港口附近停车场,下了船之后我们直接上的车。

本来以为他总还是要回趟家什么的,居然没有,直接就往高速开——他很赶时间?不会吧,真赶时间应该也不至于还来管我俩这摊闲事了。

想把黄少踢去副驾驶自己占着后面一排的,可他非跟我一起猫进后座,说什么不行我怕死。

其实于锋车开得很稳,完全不像是那种刚上路的菜鸟,不过他这辆SUV倒还是新车,膜都是刚贴上的。黄少不知什么时候发现车窗角落里一个浮起的气泡,无聊透顶地用手指去抠,慢慢的居然给他挖出一个翘起的卷边来。人家新车……我看不下去用胳膊肘捅捅他让他别手贱了,他才笑嘻嘻地停下。

 

从开放空间转移到了密闭环境里,沉默的尴尬当然是有增无减。

这于锋也不知道开个什么广播来听听,害得我只能继续没话找话这个大工程,否则一路无话下去岂不是显得像在坐的士?

“怎么想到开车回去百花?K市离这不近啊,开过去得要十几个小时吧。”

“不是直接回K市,百花有个短训营在N市,到筛选了我过去看一下,也试试这车。”

短训营这个词微妙地提醒了我某些事,包括好几天没敢开的微信。其实我上过一次微博,还特意从一个几天前的点赞上连过去看了看”头号粉丝“妹子的微博,发现她接连几条很正常地发了几张训练营的照片,还有一条说了句“明天第一次筛选紧张到吐”的话。我为自己看到这些觉得心安理得了感到了一点惭愧。

“哦蓝雨也有,今年在S省李远老家。”我说,“现在大家到处抢人。”

边上黄少突兀地哼笑了一下,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于锋在前面接道:“百花往年没有,是我跟俱乐部建议才第一次办起来,也是向蓝雨学习的广撒网。”

原来如此。不过他这么先一步主动承认自己"偷师",便是黄少也不好再揪着嘲讽。毕竟他多年大神,蓝雨又是公认的豪门,为这个斤斤计较未免不像话。

“对了,还有个别的事黄少,”于锋一转话题,“之前的房东昨天打了个电话给我,问我今年还续不续租。我没留你那个租客的电话,不然让他们直接联系?反正合同是8月底到期。”

看黄少不说话,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其实房东说那房子他有点想卖了,国外定居以后回来的时间也不多,那意思像是图省事问我想不想买了,说价格可以便宜。”

等等,这是话听起来怎么不大对啊?偏头余光里看见黄少也皱了皱眉。

“你要买?”

于锋似乎也意识到了,忙道:“没,就是顺口问下你或者你们家里有人最近有这类打算么。”

“再说吧。”黄少冷淡地嘟哝了一句,仿佛怕这个话题还结束的还不够迅速似的,一闭眼后仰着靠过去,跟我说“困,我眯瞪会儿。”

看他如此坑爹地以光速“睡遁”我心里反倒松了口气,过了会瞄到前座插兜里有本的电竞周刊,就顺手抽出来翻看起来。

荣耀相关的内容,一篇本届联赛冠军轮回的专访,一篇几个评论员对夏季交易市场转会的猜想讨论,再下去居然是特约左宸锐对季后赛各队表现的一个短评,开篇说的就是霸图VS百花那两战,随便扫一眼过去对百花队长某几句评价简直是惨不忍睹:

 

——百花队长于锋:全明星级别的技术,拉拉队级别的指挥。

——该选手总要等到没办法的时候才能想起来“原来我还是个狂剑士啊!”

 

诸如此类,反正没好话,也不知道于锋他自己看过了没有。

就这么放在车里,换了别人估计早撕了要不就是扔的远远的了。

当然这位左大大一贯是这个下狠劲吐槽的风格,除了对着偏爱的蓝雨。而且老实说看他夸的那么声嘶力竭看着也是蛮汗的,所以后面蓝雨那部分我直接跳了,分析到轮回靠赛制险胜那部分倒还有点道理……

看了会居然眼皮打架,被传染了瞌睡还不知怎么渐渐就迷糊过去。

醒过来是因为感觉到车停了,一看好么,SUV挺宽敞的后座,我跟黄少俩睡成个一团就差搂上了。

他头垫着我的膝盖,我一侧耳朵都在他肩上几乎是对折压着,压得发烫。

把人推开直起腰来……我勒个去,也不知道睡成这操性多久了,从倒视镜里看起来得是什么样!坐端正了才发现驾驶座上空着,车停在加油站,前面排了两辆,排队等加油。

没多久于锋回来了,放下几瓶刚买来的饮料,冰柜里刚拿出来的,一摸透心凉。

“怎么还有红牛啊?”我挑拣着,听到身边哼哼唧唧的,像是在挣扎要不要醒过来。

“噢,给自己买来提神用的,毕竟第一次跑长路,我也不抽烟。”于锋说。

他这句话,加上同时微微身抽走一罐水的动作,组合起来不知为何让我对他产生了一重新的认识——可能也和这时候车外面五六点钟的逆光光线有点关系?脑子里一瞬间能找到的词都有点肉麻:认真?可靠?其实也不算新,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于锋靠谱,但还是有点不一样。

无论如何刚才那杂志里的话实在不怎么客观。

 

所以后来我听黄少说于锋这趟是专程让他丢脸看笑话来的,就觉得这种说法未必没道理但不免片面。从于锋自己那面他恐怕首先还是觉得自己是来施以援手、解决问题来的。而在我看来整件事无非说明两人有一个没出口的共识,那就是“没完”。

就像那顶帽子一样,任何一件东西或者事都会以一种意义不明的方式在他们之间打上好几个来回。这就叫没完。

 

在加油的过程中我跟于锋还聊了几句,他问我们在赌场玩的怎么样。我说一直输来着,他好像也不意外。不由得想到之前黄少说的那个“欠了一百万不还就割肾”的玩笑话,总觉得如果真这么说了于锋也是干得出来带钱赎人这事的……越想越煞有介事,思维跟嘴不小心同步了跑偏了,不禁脱口问他:“你不会是真带着一百万来的吧!”

“嗯?”他一愣。

“……到G市了么?”这时候黄少伸着懒腰起来,鼻音浓重。而外面的天光像是一头没拽住,就那么落下去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总算回到了G市大蓝雨主场地的怀抱。

车停在俱乐部斜对面。

“谢了啊,这回真是。”下车前我拍拍于锋肩,之前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的再走,他说下次吧。站在车外等了几秒钟,发现黄少没跟下来,正觉得奇怪就看到他手从里侧伸过来拉住了车门。

“没事,我这还有几句话跟他说,”他坐在那儿,眼神奇异地闪烁着,语调轻快地跟我挥了挥另一只手,“你先回去呗。”

“……行。”

 

走进俱乐部大楼的时我转身眯眼努力看了看没亮灯的街道对面,发现车还在那片沉沉的梧桐树影底下停着没动。再后来就不知道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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